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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ldo;怎么看得这么认真？&rdo;

叶承安的话蓦地响起，吓得顾展澎一抖：

&ldo;你什么时候过来的？&rdo;

&ldo;你看得出神，还要怪我走路没声音吓到你？&rdo;叶承安手里拿着色盘跟笔，嘴角衔着一抹冷淡的笑，不再搭理顾展澎，兀自画起来。

顾展澎只得站在一边观看，心里打算着怎么跟他提自己的感受，与他的画是多么不谋而合。渐渐地，目光又集中到叶承安的手上，他握笔的姿势跟别人不太一样，带着难以言喻的美感，修剪整齐的指甲，饱满而有光泽。

&ldo;我的手那么好看么？&rdo;

叶承安这有心无心的一句话，让顾展澎无地自容。幸好他并不真的计较，而且很快又继续说：&ldo;失忆的感觉是怎样？&rdo;

今天的叶承安似乎格外爱说话，脸色也缓和不少。

&ldo;就是你画的这样，&rdo;顾展澎终于说，&ldo;所有过去白茫茫一片，只是我的记忆里，是连一片叶子也没有。&rdo;

&ldo;那你的心情呢？是高兴？还是难过？&rdo;

&ldo;不好说，&rdo;顾展澎望着叶承安的背影，&ldo;因为想不起来，也不知道忘记的那些是好是坏，所以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rdo;

&ldo;嗯，我也有很多往事，记着心烦，要是能想你这样都忘了，倒是落得干净。&rdo;

&ldo;每个人都有想要留住的回忆吧？&rdo;

顾展澎说着将目光重新挪到画上，发现在树影下，多了一片叶子。小小的，孤伶伶的，正落在一只脚印的旁边，与脚印的凹陷离着一两指的距离，象是擦身而过。

顾展澎提议去湖上划船的时候，叶承安并不太愿意。他说他是怕水的，追问理由，才懒懒说了句，以前溺过水，所以见了害怕。

&ldo;在船上没关系呀！我看你家的湖也不会太深了。呆会儿在水上看下雪，那才叫漂亮呢！&rdo;

顾展澎以为按照叶承安那别扭的性子，肯定不会理睬自己这种建议，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穿了厚外套，唐叔找出了毛线帽给叶承安戴，加上格子的围巾，顾展澎惊奇地发现，若不是那眼角眉间那股防备的冷淡，这人看起来竟象个十八九岁的孩子！

因为天灰灰，水看起来也是令人沮丧的颜色，好在空气格外清新。顾展澎第一次在自然天光下面对叶承安，苍白的脸色衬在咖啡色的围巾里，不但不再吓人，倒成了很好看的搭配。

船是简单的摇桨船，体力活自然是顾展澎来做。他向来热衷运动，身材因此锻炼得健壮挺拔，倒是非常乐意借这个机会，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他密切注意着叶承安的反应：&ldo;你还好吧？怕么？&rdo;

叶承安一上了船，话明显少了，只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他的眼睛偶尔跟水波一样闪烁着晶莹清澈的光，每每这个时刻，顾展澎就跟着失神。划了半天又觉得不说话无聊，他只好找话说：&ldo;你别怕，掉到水里，我救你！&rdo;

&ldo;你知道自己会游泳么？&rdo;

&ldo;应该会吧？我觉得我还是挺擅长运动的。&rdo;

&ldo;又没试过，谁知道你真会假会？&rdo;

&ldo;那今天也不能试啊！水这么冷。明年夏天的吧！&rdo;

&ldo;如果我非要你试呢？&rdo;叶承安侧着头，脸上那表情说不清是任性还是挑衅。

&ldo;你别开玩笑了！&rdo;

船划到湖心，天还是没有下雪。叶承安的思绪给呼啸的风扯得很远，曾经，水弥漫上来的瞬间，他的手离自己那么远……他闭了闭眼，让那椎心的疼痛尽情折腾后，慢慢地撤去，一颗心终能恢复。

他站起身，单薄的船身立刻摇晃不停，顾展澎看了，问他做什么，伸手想让他再坐下来，叶承安却向后撤了一步。一刻短暂得只是眨眼的瞬间，却又好象故意延长着，并在顾展澎面前一遍一遍重复着，叶承安颀长的身体，迎风立着，他的眼睛好象是看着自己，又象是看着遥远的过去。

身子离水本来就近，等顾展澎回过神来，叶承安已经翻出船身，直直地栽进水里。这完全出乎意料，以至于他脑袋又是一片空白，他忘了自己怎么来到这里，对面的男孩是谁，忘了那复杂的凝视，是真是假……又或者这都是一个梦，而梦里，有人落水了！然而，不管梦里还是现实，顾展澎失声高喊出：&ldo;小安！！&rdo;

林间成群的麻雀飞了起来，乌压压一片。顾展澎跳下水的时候，脑海里忽然跳跃出几张影像，模糊地，看见叶承安绝决的脸上，又似乎带着笑，破碎的笑容。

湿淋淋的身体，顾展澎还是禁不住紧紧抱着叶承安，他冲着房子的方向喊着唐叔，喊救人，喊谁来帮帮忙。一片片枯黄的糙地上，叶承安的身体冰凉如水，顾展澎一次次进行心肺复苏术，在叶承安的心脏处，从按摩到捶打……

&ldo;醒过来！小安！醒过来！&rdo;

没有人来，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他们俩，没人来帮忙，来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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