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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原来如此盛大的乐宴，却是为了一位小小的边郡郡主。一路上，南音大概了解到，大殷的政权似乎有所动摇。西南边郡的陈郡自古便是一道防线，它隔开了富庶的大殷与蛮夷之地，如今陈郡渐强，有脱离大殷统治的意图。这次陈郡郡主来朝，便是想试探大殷的态度，而大殷自是不能失去陈郡，于是这极高规格的乐宴竟也用来宴请一郡之臣了。

宴会结束后，回到自己的客房，娄夙收起了嘴角最后一丝高傲的微笑。直到夜深得连烛火也照不清她的表情，她才骤然放松，一下坐倒在酸枝精雕的椅子里。

透过一丝窗缝，她凝视着月亮的光晕。很疲倦，宴会上人来人往的逢迎不过是一张张假意的脸，她知道这座陌生的皇城正透过她的表情探视陈郡的态度，她不能有一丝松懈。然而，此时月光宁静，她又很自然地想起那张年少时见过的脸，那么冷俊。再次相见，竟让她如此心动。

想着想着，娄夙笑了，那笑容隐在月光与烛火交织错过的角落里，淡得如一抹烟水。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询问。&ldo;郡主睡了么?&rdo;

娄夙有些许惊讶，这分明是那个人的声音!&ldo;原来是大皇子啊。&rdo;恍惚得宛如一个梦，娄夙抑制住心中的喜悦，语气友好又不失礼数，&ldo;那就请大皇子进屋一叙。&rdo;

月光似水清透，他们对坐案旁，轻声攀谈着。娄夙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今夜的大皇子好温柔，比起前一刻在宴会上略显客套的神态，此刻面前的男子盛着流转的月华，眼中是毫不遮掩的专注与呵护。让人迷醉。

子息的温柔充斥着娄夙的眼睛，半梦半醒间，却听见他放远的声音，竟不是对着自己。他突然转过头去，对着门外说道。&ldo;是奉茶的侍女么?本宫正好略渴，进来侍奉吧。&rdo;等娄夙反应过来，一个姿态绰约的宫女已奉茶而进，只是抬眸间，对上的似乎是一双闪着琥珀光泽的瞳孔，如蕴藏着万花筒般奇妙的流彩，摄人心魄的美。可只一眨眼，却又变回了普通的漆黑眼眸。

&ldo;是……错觉吧?&rdo;娄夙不再多想。

&ldo;娄夙。我，可以这么叫你么?&rdo;子息望着娄夙。

长簪上的流苏荡开了银色的波纹，她有些不知所措。&ldo;殿下?&rdo;垂下眼眸，极力压抑着爱慕之情，&ldo;是，殿下。&rdo;

子息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这样克制的表情。&ldo;一个人代表着整个陈郡，像男人一样走在无声的战场上，你是个勇敢的姑娘。看见你，就像看见了我自己。&rdo;

娄夙睁大眼睛看着子息，仿佛被触到最深的记忆。

&ldo;因为看见了你，让我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孤军奋战呢。&rdo;子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与月争辉的星辰般耀眼。他转而端过一盏茶，轻捏起茶盖，任袅袅茶烟似云雾萦绕指尖。小呷一口，幽幽看向窗外已经带着锈色的月亮。&ldo;在漫无边际的夜里，唯有这一轮圆月可以指引方向。它是黑暗中唯一的希望，在夜里挣扎求生的人，没有选择，只能依附这一点点的光。有时我会想，若没有月光，夜，不过是一片让人畏惧的深渊，毫无希望也就没人会踏入黑暗。可遥遥看见月光的刹那，一切都会不同。它诱发了渴望，让人不自觉踏入未知的境地，踏入一个赌局。&rdo;

&ldo;赌局?&rdo;

&ldo;赌的是被黑暗吞噬，还是看见黎明。&rdo;娄夙能感到大皇子微重的情绪，她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说起。突然想到了自己，于是笃定道，&ldo;再深的夜，也一定会有褪去的时候，黎明也终会到来。&rdo;

子息低头嗅着茶香，有点迷醉，微黄的茶面上映着一张女子的脸‐‐漆黑的瞳孔里，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深渊。

他轻声道。&ldo;我本也一直这么认为，可是在黑暗中走着走着……比起晨曦，月光，反倒更吸引我了。&rdo;

出了郡主的房间，子息一个人沿着液池向回走。他突然停下脚步，伫立在池边，直到泛着月光的池面上，那抹粉色宫装的倒影褪成如雪的素白，于波光里绽放出硕大摇曳的裙摆。&ldo;你故意引我去见那个郡主?&rdo;身后传来清冷的女声。

子息并不回头，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ldo;是。你觉得她如何?&rdo;他淡淡说道，&ldo;这些年来，你对我很好，可我要的始终不是这些。如今陈郡势力渐大，郡主似乎也有意于我，若我与之走得更近些，内堂中反对我的人也会更加忌惮，这样我便有更多的可能靠近那个位置。&rdo;

南音上前一步，竖立的瞳孔中闪过愤怒的紫。&ldo;陈郡是一把随时会焚原的火，靠得太近，早晚会引火上身的!为何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你根本不是传承大殷的那个人，一切的发展早在誓约形成的那一刻就定好了，只有按着我给的命运，大殷才能千秋万代。你要称王，便会毁了大殷，毁了我的承诺!&rdo;

子息回过头来，定定地望着那双愤怒的眼睛。&ldo;我还以为，你会这么生气是因为娄夙郡主呢，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也难怪我自作多情，你深夜幻化成宫女，尾随我前往另一个女子的住处，怎么想都是关心则乱吧?&rdo;

&ldo;若不是你久不来垂睐宫，又曾说过那样的话，我怎会出来寻你。&rdo;

&ldo;哦?我说过什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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