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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车外只看到他拎着药箱冲着王爷那边跑过去,应该没什么不妥。”楚龙吟抬手抚了抚我的头,“不必担心,雷逸那老小子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翘辫子,说不定今儿个天黑之前你就能看到他眦着白牙冲你笑了。”
知道他是故意说得轻松好让我也放松下来,我也明白此刻就是再担心也没有办法立刻赶到逸王爷身边去,只好强压下心中焦虑与不安,点头冲他强笑了笑,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心疼地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轻声道:“你昨晚太过辛苦了,又守了我这么久,反正这会儿天还亮,应当不会再有什么野兽出没,你先睡会儿,换我守着,好好恢复一下。体力。”
楚龙吟知道晚上才是最危险的时候,若他不能及时恢复体力,再遇到类似昨晚之事的话,我俩就当真在劫难逃了,因而也不推拒,弯腰扒掉鞋子,歪身躺上榻来。我给他掖好被子,趿了鞋子下来,从坐榻下边的小箱里取出几块炭扔进炭盆里,把火烧得更旺了些,见桌上茶壶里还有半壶凉茶,倒回烧水用的铜壶里放在炭盆上热温了,然后倒在擦脸的巾子上漉湿,单膝跪上榻去,用巾子给楚龙吟擦脸上的污渍。楚龙吟闭着眼睛乖乖地任我行事,半晌呼吸均匀已是睡了过去,想来也是累得狠了,我轻手轻脚地收了巾子穿好外衣,从马车里出来,但见车前并没有马尸和狼尸,只有大大小小数滩腥红的血迹留在地上,估摸着是楚龙吟怕我醒后见着了狼尸又担心起逸王爷来,所以索性连同马尸一并处理到别处去了。
抬眼远眺,见四周依然是荒无人烟,近前是一个不算太深的山凹子,生着稀疏的低矮灌木,稍远些的是几座小小山丘,再往远处就是越来越高的山了,灰石嶙峋,植被很少,看上去十分荒凉肃杀。拿不准现在是什么时辰,天色阴沉得很,像是憋着一场暴风雪,北风来得比京都强劲数倍,直吹得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纵然身上穿着逸王爷亲自给我带上的貂皮大氅也难以抵御这透骨而过的寒风。身上一冷肚子就难免跟着饿起来,再加上昨晚受了大半夜的惊吓,早就有些虚脱了。
然而这辆马车上并未装着吃食,除了一小桶用来烹茶的净水之外没有任何可以裹腹的东西,只好坐到榻上守着楚龙吟生扛,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昨晚那恶狼咬住逸王爷喉咙的情形。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马车里的光线暗了下来,也不知是时辰当真晚了还是天愈发阴沉了,才用刚烧开了的一壶水泡上茶,楚龙吟就醒了,眨着惺忪的睡眼躺在枕头上看我,含糊地问道:“天黑了?”我端了茶递给他,帮他把发丝捋向耳后:“天很阴,没准儿要下雪呢。”
楚龙吟坐起身喝了几口递回给我,翻身下榻穿上鞋子,开了马车门走了出去,立在车前向远处眺望了一阵,却是满脸的凝重。“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么?”我问他。
楚龙吟皱了皱挺直的鼻梁,偏过头来看我:“情儿,你闻到这空气中有什么味道了么?”
我使劲儿嗅了嗅,却是灌了一鼻子冷风:“除了尘土味儿什么也闻不到……”
“正是尘土味儿,”楚龙吟伸手捏了捏我被风吹红的鼻尖,然后一指天际,“你看,天地交接处有一道黑线正变得越来越粗,用不了多久就会聚线成片并且顺着风势向我们这边漫延过来,记不记得庄夫人曾经说过前往沙城的路上比暴风雪还要危险的天象是什么?”
“……沙暴?!”我心头一跳。
“没错,”楚龙吟面色凝重地将头一点,“此刻这空气中满是尘土味儿,十有八。九那黑线就是一场大沙暴了,我们不宜再待在此处,必须找个能避风的地方躲起来。情儿,你这就回车上去把有用的、能带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事不宜迟,两人说动就动,我钻回马车里,把榻上的被褥枕头连同铺在最下面的厚毡子一并卷起来用绳子捆结实,再把自己的行李包袱系好——这马车本是我用的那辆,所以车上只有我的衣服而没有楚龙吟的。除此之外有用的东西就是那一小桶饮用水和一箱子用来取暖的木炭了,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如果沙暴一连持续几天,也不知道我们两个能不能撑得过去。
楚龙吟过了许久才回来,说是找到了一处洞穴可以安身,同我一起把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然后又在附近找了许多大石块放进马车里,再把几块石头放在车轮旁将车固定住,这是为了增加车身重量以防沙暴把马车刮走,当然,如果沙暴的威力太大而仍旧能把马车刮走或是刮碎,那我们也只好认倒霉了。
考虑到我们走后万一迅他们寻到此处不见人或是找不到避沙暴的地方,楚龙吟留了张便条在马车上,说明了我们藏身洞穴的位置,最后将马车前面的一根辕木卸下来做扁担,一头挑水桶,一头挑木炭和炭盆,再把铺盖卷背在身上,只让我背了自己的行李,带着我前往那处洞穴。洞穴距马车所在之处约有八。九百米,位于一处山洼的岩壁上,洞口朝南开,正好是背风的方向。洞穴的形状呈F形,有两个较大的空间,高约两米,十米方圆,地面还算平坦干净,又因洞口向阳且离地面较近,所以也不潮湿,倒很适合避身。
也幸好这洞穴呈F形,刮起沙暴来不至于把沙尘直接吹到洞腹中,所以我们就把东西放在了里面的那个较大些的洞腹里。趁着我收拾整理的功夫,楚龙吟说他再去取些东西,又一头钻了出去。来来回回跑了几趟,见他背回来不少碎木和枯枝,说是生火用的,全都堆在了靠外面的那个洞腹中,最后带回来的是那几头被他杀死的狼的尸体,如果这场沙暴持续数日的话,这几头狼就是我们用来维持生命的食物了。
我找了块最为平坦的地面把毡子和被褥铺上去,然后燃起炭盆烧上水,茶叶茶壶和茶杯我也带了来,想着实在没有食物的话就拿茶叶充饥。
最后我们两个争分夺秒地抢在沙暴来临之前搬了石块垒在洞口,一防沙子刮进来,二是为了留住洞里的暖气。才刚把洞口堵了个差不多,就听得外面响起一阵巨大的尖锐的唿哨声,由远及近,从天到地,瞬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仿若创世之初时宇宙一片混沌的景象。
回到内洞,我们两个倚着洞壁在褥子上坐了,烤着炭盆里的火,一时相偎无言。良久忽听得楚龙吟肚子里一声叫,抬起头看他,见他挠着头道:“嗳,只顾着软玉温香抱满怀,连肚饿都忘了,我来弄吃的。”
幸好狼肉他之前已经在外面处理过了,扒了皮,放了血,掏净了内脏,眼下只需要把肉割下几块用削尖的树枝串好放在炭盆上烤熟就可以了,否则只怕要弄得满洞的腥气。虽然没有油和盐之类的佐料,不过有的吃就已是万幸,就着茶水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吃罢用一点点水净了手,歇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困了,算来也差不多该是晚上九、十点的光景,洞外的沙暴仍在继续,尽管洞口用石头封住,空气里还是难免有着尘土味儿,干坐着甚是难熬,所以干脆抻开被子倒头睡觉。
脱去脏了的外衫,钻进被窝,楚龙吟把我拥进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轻轻摩梭着道:“说起来这还是你我头一回正经儿的同床共眠呢,是不?”
……的确是,前晚虽然也共眠了,但那不是“正经”的,况且同榻的还有个庄秋水,像对真正的夫妻般同眠这还当真是头一回,却也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下,不由生出几分唏嘘。
“娘子,叫声夫君来听听。”楚龙吟把唇凑到我的耳边轻笑道。
“不要……还是叫龙吟顺口些,叫夫君太肉麻了。”我往他怀里钻了钻,用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暖意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人家想听你叫么,好不好,叫一声,娘子。”楚龙吟把我身后的被子仔细掖了一掖,轻声细语地在我耳边咕哝,“要不,为夫给你唱段小戏儿,听高兴了你就叫我一声可好?”
“好啊,唱罢。”我有些好笑,这家伙几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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