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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容礼喝了半盏,脸色煞白透着暗青,显然只是忍着怒火,把杯子不轻不重的掼在桌上,声音突然上扬不悦的叱问:“进府前的规矩,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是你根本就没长人心?”
殷绮梅跪下了,垂着眼,答道:“回大爷的话,妾正是因为谨遵规矩,才去大奶奶处侍疾,当初妾被大太太关在暗牢受伤挨饿之时,只有大奶奶派人暗中送了伤药和吃食给妾,妾身不敢忘记卑妾的规矩和恩人的恩情。”
“狗屁!你还敢欺瞒爷?!”薛容礼破口大骂,完全没了一派优雅高贵的国公爷风度,抓起茶盏狠狠砸向殷绮梅。
殷绮梅反射性一躲,茶盏在她脚边碎裂,“哐当噼啪——”碎瓷片和茶水溅在她白细绫裙摆上,刚好有一块瓷片崩到她脸侧,立刻划出一道小血口子。
薛容礼的瞳孔猛缩,闭眼,气的直喘,大吼:“带上来!”
金斗、铜坠儿拽着脸颊皮开肉绽高肿的春露进来,把她往前一推。
殷绮梅本来淡定平静的很,见到春露就要被推倒在那碎瓷片上,立刻拽抱过来自己这边,回头怒骂金斗铜坠儿:“你们还敢打人?!春露她犯了什么错?!”
金斗面无表情,取出一只金簪呈给薛容礼。
薛容礼捏着金簪的手用力到骨节青白,咬牙切齿:“爷本以为你是个良家小姐,毕竟你当初清高的不可一世!现在爷终于发现你竟是个水性杨花儿没知足的?卢家的小公子,杜家的小伙计,连也身边的小厮你也敢私相授受?还敢以照顾大奶奶为借口糊弄爷?你个贱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春露本来都已经被打的有些呆滞,听见自己主子被这么说,在殷绮梅怀里猛地挣扎出来,就地跪在那片碎瓷片上:“大爷!姨奶奶没有!她没有!她没有!您冤枉姨奶奶了!”
薛容礼眯起眼,金斗立刻心领神会:“大爷在这里,有你这贱婢说话的份儿?何妈妈——”
何妈妈立即带着两个教引嬷嬷,把春露拽下去,春露像是疯了一样大哭大喊:“姨奶奶!姨奶奶!”
接着金斗又拍拍手,两个高大威猛的护院把一个样貌俊秀目光却有些猥琐唯唯诺诺的平民服侍的男子压了上来:“大爷,玉锄被打晕过去了,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不招,不过这奸夫已经招供了。”
“国公爷饶命!都是那小娼妇勾引的草民啊……”那男子匍匐在地哭嚎,臀部被打的鲜血渗出来。
殷绮梅心脏都在震抖,指甲嵌入手掌心里。
她知道,铁定又是被人设计了,春露明明只是去托人请大夫,却被人暗算成了她这个姨奶奶跟玉锄暗通款曲,接着杜老头家的小伙计也是受人买通来栽赃自己。一环环的套子,就是等着自己出岔子!
她自己受罪不要紧,最可恨的是连累了春露和玉锄,搞不好还有杜老大夫!愈发棘手了!
殷绮梅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纤长的手指揩去脸颊上的血迹,冷笑三声,对那匍匐求饶抖成筛糠的小伙计道:“呵呵,我勾引你?凭借我的容貌身段儿,只要我想,这府里哪个主子爷们儿勾引不到?我还勾引你?你是有才有貌有什么?你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来冤枉我?”接着话锋突然一转,殷绮梅眯起大眼睛看向金斗“金斗儿是不是你?当初就是你故意在国公爷面前教唆,害了我全家,害了我,若非你,我也不会家破人亡与国公爷有了嫌隙!而你,在几个小厮里为了压旁人一头,故意除掉你看不惯的伶俐的?”
金斗嘴唇发抖,没想到殷绮梅会突然发难,“噗咚”跪下了:“主子,主子,奴才一片赤胆忠心,请恕奴才斗胆问一句,梅姨奶奶您先前就不愿跟随大爷,奴才还好生劝过,您再怒也是无用的,奴才只有国公爷一个主子,也是奉命行事,绝不敢偏颇。”
铜坠儿瞥了眼薛容礼的面色,暗暗后退半步,垂首站着,决定不参和进去。
殷绮梅正面对着脸色漆黑如锅底的薛容礼,嘴角露出讥嘲声音铿锵坚定:“大爷,这府里里里外外有多少盯着我监视着我的人,您不会不知晓,我如果不用重金请托玉锄,如何能请的来给大奶奶看病的大夫?!我当时身无长物,只有拿首饰了,大奶奶有恩于我,举头三尺有青天,我殷绮梅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就是粉身碎骨,也得救恩人!玉锄和春露是受我连累,又碍着某些狗奴才的路了,才遭了冤枉,他们如何能屈打成招?今儿这事儿,您骂我水性杨花儿,我不跟您论,当初我伺候您的时候是处子之身。我只论,未出阁前,我是与卢家小爷有婚约,您既然这般在意,当初为何非得让我入府呢?我实话告诉您,我在闺中就是帮我爹打理马车货运生意的!还时常跟着我娘去采买日常用品,不要说小小一个伙计,有时候还女扮男装跟着我爹走货呢!几百个上千个男人我也见过了!您要是这么在意,就把我撵出去好了,何必往我身上,往无辜人身上泼脏水?我虽然是小门小户,也是个人!不是只有你们高门大户是人,是神!如果您不信,要打要杀,要遣要卖,只冲我一人来,我殷绮梅行得正坐得直,受得起。”
薛容礼听得眉心拧着一道沟壑,鹰眼目光深沉明灭暗涌。
殷绮梅知道见好就收,要软硬兼施,突然腿一软跪了下来,膝行至薛容礼脚边抱住薛容礼的腿,拽着薛容礼袍子下摆,软软哭诉:“国公爷,自从进了府,我没有过一天安心日子,您为何总是这样疑我怒我?我待您的心,连大老爷、老太太、大太太都是赞许,都是信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在这府里无依无靠,唯有您才是我终身的指望和依仗,虽然您是主子,但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把您当做夫君、心上人、枕边最亲的爱人看待的,连枕边人都不能依靠,不信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嘤嘤嘤……”
扑在薛容礼脚边哭的海棠带雨几乎要昏厥过去。
薛容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似有动容,却也极其冷酷锋利,看的殷绮梅背脊冷汗淋漓,只见薛容礼突然动了一下腿。
殷绮梅立刻躲闪,小兔子似的蜷缩身子抱住头脸。
她可不想再被打,薛容礼那一巴掌把她扇飞的事儿,她都有阴影也长记性了。
薛容礼眼睛赤红死死盯着女孩儿凌乱旖旎的乌缎鬓发,粉白的带着一道割伤的巴掌小脸儿,心里一股难言的苦涩酸麻袭卷全身,他其实只是想过去扶起她而已,她却觉得他要踢打她??
“大爷,大奶奶身边的赵嬷嬷来求见。”蜜儿突然在窗外高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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