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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第2页）

开始他还奋力地游，受伤的腿在海水里一泡揪心地疼，渐渐地也麻木了，没有多久他感到精疲力竭，回头一看，可离登步岛没有多远，桃花岛连个影子都没有。金子想，不能硬拼，节省力气把着竹竿让它漂吧，就这样游游漂漂，漂漂游游，海在摇晃，天在摇晃，他给自己鼓劲：“坚持，一定要坚持住。我的生命是连长用生命换来的，我不仅仅是我自己，我绝对不能死，一定要活着回部队。”他的勇气是来自连长对他最后的嘱托，是连队战友亲切的等待与召唤，是浮现在眼前母亲的笑容；他的力气就是从小做田砍柴摔打出的筋骨，是这几年在部队枪林弹雨中行军打仗锻造的体魄，还有吞下肚的那块小小的地瓜。可渐渐地他还是坚持不住了，开始迷迷糊糊，混混沌沌。他抓着竹竿对自己说：“抓住了，抓住竹竿，就是抓住性命。不能放手，不能放手，只要一放开手，马上就会沉入万丈深渊的海底，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我小金子了。”他想起过去有人笑话过，抓根救命稻草是白费心机。现在，这根竹竿就是救命稻草，我一定要抓住它。他就这样被海浪推过来，推过去，最后送到一个小岛上，已经昏死过去。

金子苏醒的时候太阳正当头，他看看周围完全是个荒岛，他从太阳辨别了方向，远处隐约看见的陆地应该是桃花岛，可惜那根竹竿在他昏迷的时候已经漂走了，他再也不可能空手游泳过去了。他摸摸军衣口袋，连长交给他的银手镯居然还在，他又想起了连长，想起连长的命令：“一定要活着回部队。”

他饿了就抓海边的小螃蟹吃，刺得满嘴流血；渴了就拖着受伤的腿爬到沟边，喝一点积水。无聊寂寞的时候他就唱起歌来鼓励自己：“我们是海上先锋，争做海上英雄……”

耕耘和思秋已经记下满满几张纸，小金子还在继续说着：“没有看见一条船，我总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就朝着那个远远的岛上喊，奇怪，在海上，我的声音一喊出口怎么就没了，我想还是留着点力气晚上喊，夜里静静的，可能会好一点。开始喊，我还是人的声音，越喊嗓子越哑，我自己听着也好吓人的。”难怪老百姓听见鬼叫。

很小很小的鼠尾岛处在两个敌占阵营的中间，没有一条渔船敢出海打鱼，小金子独自在孤岛上挣扎了十天十夜，是一种信念支撑着他，他认为自己没有权利轻易放弃生命。

小金子很想拉一拉思秋的手，他不好意思，只是激动地看着思秋说：“没想到我今天还能亲口对童文教说一声谢谢，你真是给了我一个救命的地瓜，没那个地瓜，我大概早就沉到海底喂鱼了。”

“金子，你也太夸张了。”思秋兴奋得脸都涨红了，拉着小金子的手亲切地说，“你的事迹太生动了。你一定要好好养伤，我们在连队等你。”思秋很高兴，当一个人做了点事对别人有用，而且被别人承认的时候，内心会充满喜悦。

离开战地医院，耕耘说：“战胜敌人是英雄，战胜恐惧、战胜死亡，战胜自我，同样是英雄。”

“你会不会也有过恐惧？”思秋常常为自己胆小而恼恨自己。

“刚到部队打仗也会害怕，好像子弹都往自己身上钻。在部队干了几年，有几次死里逃生，就觉得这条命反正是捡来的，倒是壮起胆子来了。部队有一句话，‘子弹不找勇敢的人’，这话有一定的道理，因为越是勇敢，越是积极主动，越能够赢。”

“我在家爱爬树、爱游泳，人家说我天不怕，地不怕，像个男孩子，还有点野，其实我的胆子很小的，我怕打雷、怕打鞭炮、怕高，还怕看见血，在家里从来不敢看杀鸡，不敢看死老鼠……你会不会笑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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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一部分（18）

“不不不，女孩子应该是水，是花，是星星，是月亮，像你这样的家庭，从小有人呵护，胆子就是小一点。只是作为一个战士，打起仗来就没有女人，男人也要被炼成钢才行，女孩要吃更多的苦，所以你只有加强锻炼，慢慢就会长大。你想想，小金子要是换成你在孤岛上，你能活下来吗？但如果你经历过像小金子那样的生活，你以后还会怕什么呢？小金子是好样的，是英雄，我们应该来写小金子。”

“那你一定要帮我。我一到团里就听人家唱小歌剧《牧羊姑娘》，‘铜铃儿叮当鞭声响，牧羊姑娘出村庄……’”思秋高兴地唱了起来。

小歌剧《牧羊姑娘》是讲草原上的一个牧羊女，看到一个抗日战士被日本兵追赶，她把羊皮盖在战士身上，让战士混在羊群里掩护他逃跑了，思秋很喜欢这个小歌剧。

“这些曲子很好听，后来才知道是你写的，你没有去过草原，是怎么谱出曲子来的？我总觉得会写曲子的人很了不起。”

“嗳，还了不起呢，说起写这个剧的曲子，还闹了一个大笑话挨了批评。”

“你又怎么啦？”

“我没有去过草原，写曲子的时候很想体验一下草原辽阔、美丽、空旷的感觉。那天夜里下着雨，我没有写出曲子愁得睡不着，就偷偷起床，没有戴帽子，也没有穿鞋子，一个人跑到山上，我坐在雨里吹着风，想象草原空旷辽阔的感觉。排长半夜来查铺，一看怎么少了一个人，叫醒班长，他也不知道，到哪里找又都没找到，可是鞋子帽子都在，还以为我当了逃兵，报告了团长，闹得全团乱哄哄的，天亮了大家还在吵吵嚷嚷，我水淋淋地回来了。团长气得大叫：你干什么去了？我说我在山上写曲子。团长真是哭笑不得，问我，你为什么连鞋子都不穿？我说天很黑，摸不着自己的鞋子、帽子，又怕把大家吵醒了。团长批评我乱弹琴，要我写检讨，我后来把检讨和曲子一起交了上去。团长在大会上批我闹得全团鸡犬不宁，最后说，曲子嘛，写得还不错，要表扬。”

思秋笑着说：“你果然就是那样的角色。”

“思秋啊，搞创作谁也不是天生的，得慢慢学习琢磨，自然就提高了。”

耕耘给了思秋勇气，思秋真的写歌剧了，有了这个借口，思秋可以毫无顾忌地找耕耘，他俩共同研究提纲，共同设计人物：海上练兵、激战登步岛、连长与金子的战友情、海上漂流、荒岛的日日夜夜，尾声。

耕耘鼓励思秋：“这些事都是你非常熟悉的，人物就在眼前，很多语言都是现成的。金子背着连长、金子在海上、金子在荒岛、金子回到桃花岛看见战友，他的内心活动丰富，正是发挥歌剧特长的地方，写几段唱词，大致押韵，写不了的用对白，我看对于你不会太难。”

思秋被耕耘一说，充满了信心，没想到拿起笔来，那些感人的场景，那些活生生的人物，两句话一写就没了，好像从老师那里学的词也全跑光了，肚子里干巴巴的，脑子里空落落的，没有一点想像力。她真不知道作家一本一本厚厚的书，是怎么写出来的，从哪里找那么多的话。但她不想让耕耘失望，失去了这次机会，耕耘可能不再信任她，她只有硬着头皮去拼。思秋经过十来天的努力，小歌剧《漂海英雄——金子》勉勉强强拉出个本子大纲来，可怜思秋日夜折腾，茶饭不思，瘦得跟荒岛回来的小金子差不多了。思秋想，以后当什么也不要去当那个文学家，独自关在屋子里憋不出来，真是叫做活受罪。

思秋把剧本交给耕耘，一点信心都没有：“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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