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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奈何间,只得杵在一旁,等候收钱良机。
众人哭得呼天抢地,忽听门口传来说话声:“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进凶宅?”
听得“凶宅”二字,众人一齐转头去看,只见会馆门前走进了一批人物,人人手上提刀,身穿劲装,胸前都绣了一只白云燕儿。为首之人则是空手,身上罩着一件厚重斗篷,衣襟上绣着一只红雀儿。虽在大热天里,却也没见他出什么汗。
烟岛共有十二位教头,人人武功精强,手段利落,向来是岛上执法。老陈知道救星来了,忙跪地大哭:“大爷!大爷!咱们的货给人偷了,您快帮忙抓贼啊!”那斗篷男子急忙上前,搀扶道:“老丈别慌,您有话慢慢说,莫要行此大礼。”
老陈擦拭泪水,抽抽噎噎地道:“咱们……咱们是中国商人,有批货要交给尚六爷……岂知……岂知会馆里居然藏了骗子……”
想到船货全给拐骗一空,众船夫家中却是老的老、小的小,全都等着吃,二爷从此积欠数万两巨款,老陈、老林心下一酸,忍不住又号啕大哭了起来。
崔轩亮也是频频拭泪,哭道:“是啊!是啊!那两人是从会馆里出来的,又说自己是尚六爷,便把我车上的东西给搬走了……”那斗篷男子年约三十来岁,肤色黝黑,神情干练。他闻言蹙眉,道:“我已在门上贴了封条,提醒各方来人注意,你们都没瞧见么?”
老陈、老林心下一凛,这才想起门上贴着符印,上书“公务重地,严禁擅闯”这八个字,原来便是封条之意。崔轩亮抽噎道:“我……我不知道那是封条,反正……反正他们是会馆出来的,我也没想那么多,便陪着搬货了。”
众汉子愕然道:“你还真好心啊,难不成你只顾着搬,都不问他们收钱么?”崔轩亮抽噎道:“有啊,他们……他们不是拿了那张纸牌给我,说可以找琉球王换钱……”
“琉球王?”众人微微一愣,那斗篷男子接过纸牌一看,沉吟道,“那两人可是面色蜡黄,嘴角蓄着两茎长须么?”崔轩亮哭道:“对对对,他俩还负着大包袱,像是要出远门……”
那斗篷男子稍稍看过了纸牌,心下已有定见,便道:“这两个是张党的人。”老陈讶道:“张党?那是什么?”那斗篷男子解释道:“‘张党’是海盗,贼众皆是汉人。只因他们过去是张士诚的部众,便给咱们统称为‘张党’。”
老陈愕然道:“张士诚?就是和太祖打过仗的那个张士诚么?”
那斗篷男子颔首道:“就是他。这张士诚战败后,部下却不肯降伏,于是都逃到了鬼海中,聚众造乱。后来日本的‘荣之介’进入鬼海,便将他们的首领杀死,将残部收编旗下。”
老林颤声道:“荣之介,这……这家伙不就是倭寇的大头目么?”那斗篷男子道:“没错。现下‘张党’的人已成倭寇向导,专替匪徒带路,来劫夺自己的汉人同胞。”
听得世间竟有如此汉奸,众人义愤填膺,自是骂不绝口。老陈苦笑道:“怎么搞的?这倭寇过去从没胆子来到烟岛啊?怎地张党的人竟会……竟会……”
那斗篷男子叹道:“说来真是对不住了。敝师今年六十大寿,各方宾客云集,咱们也不好盘问宾客的身份,是以三教九流都来了。为此岛上乱成了一团,咱们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听得“敝师”二字,老陈不由“啊”了一声,忙道:“您……您是魏岛主的徒弟么?”
那斗篷男子淡然道:“是,在下行四,人称‘林唐手’便是。”老陈、老林听得“林唐手”三字,不觉“啊”了一声,立时想起那位带艺投师的琉球舵头,忙道:“原来是魏岛主的四弟子林思永,失敬,失敬。”说着打躬作揖,十分礼数。
“唐手”是琉球武术,发源于中土,便如琉球国宝三弦琴一般,也是经浙闽一带传入岛内,数代沿袭下来,渐成琉球国技。不少东瀛人亦慕名来学,又因东瀛语中的“唐”、“空”二字读来同音,久而久之,积非成是,终给称为“空手道”。
琉球唐手、朝鲜新罗掌、中原铁砂掌,均是以外门硬功闻名,这林思永本名“林丸玉”,乃是琉球人士,也是个空手名家,故有“林唐手”之称。只是他来到烟岛后,曾见识过魏宽的身手,大惊之下,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才明白自己无论怎么习练唐手,若少了内功调和,终究有所不足,于是便拜魏宽为师,学习道家吐纳之法。又因他拜师时年已二十五岁,是以年纪远比其余弟子为大。
崔轩亮喃喃地道:“林……林大哥,那些人还没走远,你……你可不可以替我去抓人回来?”林思永道:“当然,份内之事,林某自该为诸位办到。”当下转过头去,吩咐下属道,“即刻备船,分两面追缉张党,一有消息,即刻回报。”
几名下属大声答应,疾疾奔出,竟无一人推诿,想来烟岛的官差很是不同。崔轩亮见这些人武功不高,怕还打不赢自己,便又问林思永:“林大哥,你自己不去抓人么?”
林思永摇头道:“对不住,在下有要事在身,暂时走不开。”老陈微微沉吟,看这林思永面色烦闷,料来与此间情事有些干系,忙道:“林公子,这会馆究竟怎么了?为何封了起来?”
林思永叹道:“实不相瞒,尚六爷过世了。”众人大吃一惊:“尚六爷死了?他……他可是琉球巨子啊!他是怎么死的?”林思永叹道:“他是病死的。”众人心下更惊:“病死的?可是一个月前他……他还捎信过来了啊,怎么一下子就死了?”
林思永道:“尚六爷的病来得很快,听说他一夜里神志不清,发了高烧,午夜时找了大夫看诊,结果不到天亮便死了。”
这位尚六爷本名“尚忠志”,乃是琉球王国的大人物,长年于烟岛经商,此番若是暴病而卒,定是轰动琉球的大事。老陈颤声道:“他……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啊?这般厉害?可是中风么?”
林思永摇头道:“不晓得,反正咱们这几日都派人来此把守,以免闲人误闯进来。”
崔轩亮喃喃地道:“派人把守?可是……可是咱们方才到会馆敲了半天门,都没见人出来应答啊……”林思永目光向后一撇,一名下属低声道:“启禀四少,这……这会馆里不大干净,咱们……咱们不敢守在屋里,所以才……才……”
老陈悚然一惊,忙道:“不干净?什么意思?”林思永咳了一声,便朝属下使了个眼色,道:“少说两句。你们去屋里点一点,看看少了什么东西。”
一众汉子唯唯诺诺,忙走到了屋子里,正要翻找搜查,却听林思永又加了一句嘱咐:“记得拿艾草熏一熏,尤其别碰尚六爷房里的东西,知道么?”
眼见众汉子胆战心惊,自在那儿点燃艾草,四下熏烘,老陈、老林看在眼里,不由浑身发抖,已知“三山会馆”里何以人去楼空,颤声便问:“林……林公子……这……这尚六爷怎么死的?可是……可是瘟……瘟……”
也是他俩内心害怕,“瘟疫”二字临到嘴边,却迟迟说不出口,林思永自知隐瞒不过,便道:“尚六爷确是有些病症,可能是外感所致,不过岛上已然有备,诸位无须惊慌。”
这安慰话一出,众人反而更是怕得发抖,老林低声道:“林公子,咱们也进屋子里了,可会染病么?”林思永安慰道:“放心吧,你们瞧我这几日都守在屋里,不也没生什么病么?诸位切莫危言耸听,到时闹得岛上人心惶惶,那可不美了。”说着取出了一瓶丹药,一人发上一颗,道,“你们若还担忧,便把这药吃了,有病祛病,无病强身。”
老陈见那药丸味道辛辣刺鼻,想来能去除瘴气,忙把手一仰,囫囵吞了。老林、崔轩亮也是吓得魂不守舍,也各服了一颗。林思永又道:“还有人想吃药么?都过来吧。”
屋内除开老陈、老林,另有那五名驾车汉子,众人诚惶诚恐,登时过来排队领药,崔轩亮怕一颗没用,便又排到队伍最末,等着多吃几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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