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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起风了38（第1页）

小秋知道茜茜的离去已经是一个月后，探望宽慰春燕唯一的办法是再生一个，然后找妇科医生的亲戚帮春燕私下取环，半年过去，肚子一点动静没有，然后吃药检查手术，见天的忙着跑医院，可是一年过去还是没有动静，也只能无奈地听医生的话，放宽心顺其自然。但是哪里能够宽心，工厂遇到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银行停办了一般企业的托收承付业务，只办理委托业务，这就意味着对方企业可以收到货而拒绝付款，这样一来直接的影响了春燕他们这样的工厂，以前只要发了货，在银行办理托收，收验了货的企业，银行就无条件地直接从帐户中划付货款，现在停止了托收，只能办理委托，委托就必须得到企业财务的同意，银行无权直接从账户中划拨货款，所以每发一批货，春燕就得赶紧的通知业务员，货什么时候发出，什么时候办理了委托，请求业务员在财务处多关照着点，好不容易发了货，又要为回收货款而担心，心事重重的春燕又因为一直不能怀孕，心情就越来越烦，有时无端的发脾气。

春燕在电话里不能要回的货款，解放就得亲自出去要，近些的单位，春燕就自己出去讨债。每一笔货款总是不能顺顺利利的收回，自然的心情好不到哪里去。解放对春燕变得越来越坏的脾气，开始还能宽慰几句，到后来也就无动于衷了，甚至对春燕要求他出门要款的唠叨不胜其烦，两人口角不断发生。春燕时不时的想茜茜伤心垂泪，茜茜要是在，解放肯定不会这样的对她，也不会对要款这样懒惰，对工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这样的想着，春燕又恨自己，自己没有带好茜茜，现在又不能生养个孩子出来，不能怪解放，只能怪自己不争气，越想就越伤心，心情越不好，春燕就整天的阴郁着脸，解放一看到愁容满面、抑郁寡欢的春燕就来气，没有了茜茜，他不好全部的责怪春燕，可是现在春燕生不出孩子又拿脸色给他看，解放不好发作，就尽量远远的避着春燕，他抱着惹不起躲得气的态度，出差不说，在家的日子也难得的在家呆，不是去岭后就是找其他的借口出去，反正他不愿意在家呆。

春燕只能电话找小秋倾诉，小秋忙，有时候说着说着就是她听小秋说话了，小秋兴奋的告诉春燕，陈家平承包了原来的公社农机厂后，现在改汽配厂了，因为小陈的技术过硬，现在他们争取到了一些汽配厂的加工产品，现在这段时间很忙，她一边跟春燕说话，一边在那里指挥工人干活，春燕讪讪的挂了小秋的电话，忙碌和热闹是小秋的。春燕忽然的发觉自己像个祥林嫂，向人诉苦是徒劳，就算是小秋也感受不了她的孤独，痛苦，难过只有自己默默承受。

她多想回家，只有妈妈会倾听她的诉说，可是工厂生产，发货，催款要账的事情千头万绪，解放又甩手不管的样子，早出晚归的不见人影，她是一步都离不开，回趟家都脱不了身。

五金城商铺的交付，春燕有了回家的理由，但是解放一算账，春燕就又泄了气。

她幽幽地自言自语：“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住上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家。”

解放一脸的坦然：“什么家不家的，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虽然听解放这样的话，春燕感到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可是春燕要怎样意志才能打败她的孤独和痛苦，况且每一个角落都有茜茜的影子，对茜茜的思念如抽丝剥茧般一丝丝隐隐约约的痛。

解放认为岭后招工人又紧张，这里不但职工稳定，房租又便宜，岭后的商铺租出去，这里的差价就是两万来元的钱；而且这里税务、工商、银行的关系又都搞得不错，虽然贷款已经还得差不多了，但现在货款回收慢，资金周转不过来时还得贷款，去岭后打关系比这里开销更大；特别是税，这里是包税，送些、吃喝些、缴些，稀里糊涂的也就过去了，如果回去，岭后那么多厂，是有比较的，总比在这里要多缴税，这缴上去的税就是利润。岭后现在的工厂都是按发票缴税的，他们都是抽心开发票的，那样偷税总像是做贼，心虚。”

春燕还想争取争取自己的想法，她告诉解放，小秋说他现在在为陈家平承包的汽配厂做加工产品，我们的设备和技术回去做加工产品一定是有优势的，陈家平是太公的外甥女婿，解放也认识，多多少少有交情，给陈家平做加工产品总没有问题的，小秋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还不是在做加工，加工产品虽然利润低点，但是不需要自己开票交税，省去多少麻烦。

解放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一眼春燕：“女人真当是头发长见识短，自己做老板和给别人做加工是一回事吗？”

“现在这里是包税，迟早要开票缴税的，真按照开票缴税，现在这个样子，货发出去，一个个来回，七折八扣还有屁个利润。”

解放不理会，他总是端着个大老板的架子下不来，春燕也无可奈何。

缴纳农业税，他们可以勒紧裤带，自己饿肚子也一斤不少的缴纳公粮，但是他们认为这是他们的副业，他们没有缴税的概念，从政府部门来讲，对于新兴的产业，他们也没有现成的条例可循，农村缴纳的是农业税，只要每年的农业税入库，征税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至于这些农民自发办起来的工厂，税是国家任务外的额外收入，政府没有要求，因此这个政策就有很大的弹性，怎样缴，缴多少全由几个税务员摸索着说了算，政策在他们几个人手里，他们掌握着征税的生杀大权。因此，只要挽个亲托个眷的，缴税也就是形式了，没亲没眷的，就靠请客送礼赔笑脸，能少缴一分是一分。这样一来，吃、喝、拿、要无形中成了这些人的特权，“税务老爷”便成了他们的尊称。

做老百姓种田、守法，就没有什么可以怕的，但你家里有个厂什么的，那就得缴税，税务员就得管，但是这管没有准星，全凭你的能耐，少缴多缴全凭关系，当然也有不信邪的硬铁头，但这种人必须是没有家小，没有后顾之忧的，他天不怕地不怕敢和税务员顶，但老百姓大多图个安稳，碰到“税务老爷”总有三分的恐惧，总怕自己辛辛苦苦赚进袋里的钱给他们搜了去。

这些先发展起来的农村，税收制度的不完善，农村生产的产品具有相当强的市场冲击力，再加上农村便宜的劳动力，什么劳保福利都在农田里，因此乡镇企业的发展，直接冲击了国营集体企业的效益。三角债成了国有企业走不出的旋涡，自然而然的波及到乡镇个体企业，生产销售不再是这些厂的重点，讨要货款才是他们工作之重。

从银行办一份委托收款，对方顺顺利利的答应付款，最快也得半个月时间，如果退一回，再办一次，就过去一个月，再加上铁路上发货不及时，这资金周转起码得三四个月，那还得看对方单位是否接受银行的委托。一笔货款春燕在银行办理三次委托，解放就得出发讨债，光打电话是不行了。

当然，只要上门去，国营企业对私人的钱是不会赖的，解放一到，从仓库保管员到财务，科员科长，甚至厂长，一路打点上去，这货款也就能到手。这打点、开销，产品的成本就上去了，本来这些小厂产品的价格就低，他们并未在成本中加入越来越高的额外开支，国营企业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产品加价是不可能的，个体私营企业的利润就得从偷逃税收上获得。

春燕暗暗的庆幸，幸亏听了解放的，不把工厂搬回岭后去，一年光税收就是好几万，可有时也担心，生怕那一天这里也实行销售征税。税务所有个风吹草动的，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这天，春燕刚从信用社办了手续回来，二辆熟悉的自行车停在门口，那是税务员的自行车，心“格登”一下莫名的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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