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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宝玲的姑妈白子辉（第1页）

时间过去两个多月，二宝的行踪宝玲已经知道了。

其间，他把电话打到了宝玲姑妈白子辉的家里。

姑妈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接到电话只转告给宝玲一个联系地址，说是有人找她，让她给回电话。

那是二宝在长安县的一个哥们家。为了保险起见，二宝没有在那儿落脚，只当做是一个联络点，或者让哥们给带带话而已。姑妈接电话时，二宝只说自己是宝玲的同学，想和她联系一下。这是二宝和宝玲的默契。

接到姑妈的转告，宝玲知道二宝目前安全，心里有点暖暖的，隔着虚无的时空，就像是触到了二哥的臂膀，心里踏实多了。

二宝第二次打电话时，宝玲直接接到了。

平时，宝玲在厂里宿舍住，离单位近，路上不用奔波，小姐妹们整天在一起逛街、吃饭、游玩也热热闹闹，开心快乐，姑妈感到挺放心，就想稍微放放手，让她独立生活，锻炼一下自己的生活能力。每周回来一次，叽叽喳喳地说一天话，吃姑妈特地给自己做的好吃的，看上去还是那个单纯简单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宝玲总去白慧灵家玩，她也是知道的，有时走到坊上碰到白慧灵了还聊聊家长里短，知道麦家兄弟平时护着宝玲，姑妈心里更放心的很。

近段时间，白宝玲每隔两三天就回家来住，后来又说宿舍床位被一个小姐妹临时住一阵儿，需要天天回家住着了。

但白子辉不放心她每天上下班路上的安全，总追问宿舍啥时能回去住。

这天，电话铃响起来，本来一直安静地看书的宝玲一跳而起，大声叫着：“我来接，我来接，我同学的，姑妈你忙你的！”

老远从房门外扑进来接起话筒，扫了姑妈一眼，就背转过身去和人通话。

两人在外屋通话，悉悉索索，声音压的很低，样子有些鬼祟，倒引得姑妈在里间不由得竖起耳朵偷听起来。一会儿便大概能猜个七七八八的。

放下电话，宝玲拎起包就准备走，道：“姑妈，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一向对她比较宽松的白子辉却表情严肃地拦住她。

道：“等一下，你到哪儿去？刚才谁给你打的电话？”

姑妈这种严防死守的态度很反常。宝玲回话便有点吞吐起来：“嗯，嗯，姑妈，我今天要回厂里去住了，想早点走，怕天黑。”

眼神也不能直视了。

“不是宿舍有人住着你的床位吗？怎么这么快又可以住了？”

宝玲“嗯嗯”地虚应着，就准备走。

“先别走，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最近有些不对劲啊。一趟趟往回跑，原来是等这个电话啊。”

宝玲不想告诉姑妈的原因，一是不想让她担心，二来，因为自己和二宝的恋情姑妈一直不知情，还只是当做两人是关系好的小伙伴来看。她知道，潜意识里，姑妈对和麦阿訇这种家庭结亲很慎重，生怕姑妈知道她俩的关系后会横加阻止。

现在，如果姑妈知道二哥打架伤人性命，恐怕更加不会让他们来往了。好强的宝玲想自己想办法解决冯明这件事。

实际上，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她早已经没了主意。

姑妈警惕的目光逼视着宝玲，宝玲心知瞒不住了，也想看看姑妈能不能帮助她解开这个困局，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姑妈面色严肃，脑子飞快地转起来，手上的书页被她来回翻来翻去，偶尔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盯着宝玲一言不发。

宝玲心内忌惮，不敢做声。心知姑妈就是一头不发威的狮子，平时总是淡然的样子，一旦开动起来，却颇具威力。就像她的名讳里那股子男人的刚劲。

远离坊上，远离街坊是非，是彼时即将退休颐养天年的姑妈的愿望。坊上人家都是亲戚套亲戚，关系错综复杂，容易滋生是是非非。有每天五番礼拜按时做的好教门人家，有心口一致的宽厚人家，也有言行不一，进了清真寺磕头敬主，出了清真寺污言秽语，狡诈蛮霸欺小凌弱之人。

白子辉最不喜参与口舌是非，也生怕被搅进是非窝里去，下意识回避坊上的人和事。这可能和她打小接受正规高等教育有关。解放前后，坊上能有几个正经八百的大学生？白子辉家就有三个。

粗望上去，白子辉就是一个团圆脸，面色白皙，性情温和、心地友善的家常妇女，实在是平淡无奇的一个人，戴上头巾就和坊上的中年妇女们一样样貌，很难分辨谁是谁了。而且若追根溯源，她本家也确曾是老西安十三坊数一数二的大户。

同治年间，国内动荡，太平天国洪杨大军、捻军起义、陕甘回民起义在全国各省掀起此起彼伏的战火，清廷军力及军饷同时吃紧，便敕令各省可自行加办团练，自筹粮饷。陕西回民起义中，关中渭北一带的人口被当地团练或清军以剿匪为名整村整家杀绝灭户，所遗财产被以地痞无赖为首的团练头目席卷而去。

慈禧见几任巡抚剿回无力，反遭重创，发雷霆之怒，调湘军名将左宗棠至西北，重兵围堵陕甘回民义军。经历各种恶战，终将回民起义镇压下去。义军首领白彦彪带领余部向西而去。

西安城内的回族坊民虽未动刀兵，不伤性命，却也没逃了干系。巡抚隔三差五地颁行各种征缴“剿匪军饷”的告示，那些有点家底的，反反复复地被“剪羊毛”、“割韭菜”，家中资财悉数掏尽。姑妈家的祖爷爷就曾被软禁于署衙内，刀剑相逼用白银换合家性命。祖爷爷上缴了衙门征讨的捐赋，为换得全家安全，破釜沉舟，下决心将所有铺面和生意全部折价变卖，彻底离开商海。

他将所有家财换成黄白硬货，发放了员工的遣散费，留下一半，预备在找到新的营生以前，用作家人的吃穿用度。另一半的用途则秘而不宣。

大掌柜是甘肃人，东家既然决意将生意散了摊，时局又动荡不安，他于这乱世也牵挂父母安全，就决定返回甘肃老家。临走之前，祖爷爷将他叫到上房，足足聊了一个通宵。原来，祖爷爷要将部分银钱托付给他，让他在看过老母之后，想办法追上西逃的回民义军，将白家累世的这些家财充作义军军资。

大掌柜带了两三个小伙子，在行囊里藏好这些财产，循着义军撤退的路线一路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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