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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苏拉则的弦子弹了很久。阿姹仰头,看见王府房檐上的绿琉璃瓦,那里供奉着菩萨,用汉字写着官家舍利的字样,她仿佛还看见有树叶微微打着卷。泛黄的贝叶飘落到了阿姹脚下。
起风了。
第2章银苍碧洱(二)
阿姹被阿普揪着耳朵,从被窝里拖了出来。阿姹脑子发懵,耳朵里还是弦子叮叮铮铮的声音。呆了一会,她记起来了,阿苏拉则在阿普房里弹了一后晌的弦子,之后他去见了各罗苏,不知说了什么,又触怒了各罗苏,他踩着月色离开了太和城。“阿苏……”阿姹咕哝了两个字。阿普没听见。才一个晚上,他又生龙活虎了,不断地催阿姹,“快点呀。”阿姹揉着眼睛,“去哪?”阿普等得不耐烦,环抱双臂,脚踩在门槛上,“咱们半个月前去的地方。你不去,我自己走了?”阿姹从地上跳了起来,奔去收拾包袱,把萨萨送给她的金项圈、玉臂玔,还有笔墨纸砚,都填进包袱。她先拎起丝履,摇摇头,又换成一对云头靴。阿普有点后悔叫她了,他夺过阿姹怀里的包袱,丢到被褥上,随手抓起细长的马鞭,塞在阿姹手里,然后拽住她的胳膊就往院子里拖。两人手拉手奔出王府,娃子们也兴奋了,打着呼哨,紧追在阿普的屁股后头。阿普说:“不要你们。”他先上马,阿姹忙敏捷地爬上马背,从后面搂住阿普的腰。两人一骑,被娃子们眼巴巴看着,飞驰上了青石板大道。阿姹大概知道,回姚州,要一路往北走,经过弥鹿川、白崖城,再过了龙首关,就出了洱海坝子,到了汉人的地界。她一路听着马蹄嘚嘚,心在怦怦跳。到了一处密林子,阿普叫阿姹下马,把马栓在树上。阿姹不解其意,望着东边艳红的日头,“离龙首关还远着呢,咱们走着去吗?”阿普不说话,把马鞭折起来,别在腰间,弯身钻进林子里。他穿着缯布的对襟黑衫,赤脚套一双草鞋,跟寨子里的娃子没两样。他还不到包头的年纪,头发高高束在头顶,左肩挽着白竹弓,右肩挂着羊皮箭袋,腰里别着弹弓、匕首。他从荷包里抓出一把晒干的香云草塞进嘴里,蹑手蹑脚地拨开荆棘和藤蔓。阿姹察觉出不对劲,她站住了,“咱们不是去龙首关吗?”阿普嚼着香云草,“谁说去龙首关了?我来抓蛇。”阿姹大失所望,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你说话不算数。”她抓起一把藤蔓上的碎叶,扔到阿普头上,算…
阿姹被阿普揪着耳朵,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阿姹脑子发懵,耳朵里还是弦子叮叮铮铮的声音。呆了一会,她记起来了,阿苏拉则在阿普房里弹了一后晌的弦子,之后他去见了各罗苏,不知说了什么,又触怒了各罗苏,他踩着月色离开了太和城。
“阿苏……”阿姹咕哝了两个字。
阿普没听见。才一个晚上,他又生龙活虎了,不断地催阿姹,“快点呀。”
阿姹揉着眼睛,“去哪?”
阿普等得不耐烦,环抱双臂,脚踩在门槛上,“咱们半个月前去的地方。你不去,我自己走了?”
阿姹从地上跳了起来,奔去收拾包袱,把萨萨送给她的金项圈、玉臂玔,还有笔墨纸砚,都填进包袱。她先拎起丝履,摇摇头,又换成一对云头靴。阿普有点后悔叫她了,他夺过阿姹怀里的包袱,丢到被褥上,随手抓起细长的马鞭,塞在阿姹手里,然后拽住她的胳膊就往院子里拖。
两人手拉手奔出王府,娃子们也兴奋了,打着呼哨,紧追在阿普的屁股后头。阿普说:“不要你们。”他先上马,阿姹忙敏捷地爬上马背,从后面搂住阿普的腰。两人一骑,被娃子们眼巴巴看着,飞驰上了青石板大道。
阿姹大概知道,回姚州,要一路往北走,经过弥鹿川、白崖城,再过了龙首关,就出了洱海坝子,到了汉人的地界。她一路听着马蹄嘚嘚,心在怦怦跳。
到了一处密林子,阿普叫阿姹下马,把马栓在树上。阿姹不解其意,望着东边艳红的日头,“离龙首关还远着呢,咱们走着去吗?”
阿普不说话,把马鞭折起来,别在腰间,弯身钻进林子里。他穿着缯布的对襟黑衫,赤脚套一双草鞋,跟寨子里的娃子没两样。他还不到包头的年纪,头发高高束在头顶,左肩挽着白竹弓,右肩挂着羊皮箭袋,腰里别着弹弓、匕首。他从荷包里抓出一把晒干的香云草塞进嘴里,蹑手蹑脚地拨开荆棘和藤蔓。
阿姹察觉出不对劲,她站住了,“咱们不是去龙首关吗?”
阿普嚼着香云草,“谁说去龙首关了?我来抓蛇。”
阿姹大失所望,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你说话不算数。”她抓起一把藤蔓上的碎叶,扔到阿普头上,算作泄愤,然后转身往东走。
“小心迷路。这林子里可有毒蛇。”阿普吓唬她,见阿姹不敢动了,阿普得意洋洋。他机警的目光四处搜寻,不时瞪阿姹一眼,“我上回是要送你去龙首关的。我给蛇咬得不能动,你见死不救,自己跑了。”他翻了下眼睛,“阿达说,你要是迷路给蛇咬了,要拿鞭子抽我。”
阿姹倔强地站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答应我的。”
“你不走,我走了啊?”阿普作势往前走了几步,见阿姹一动不动,他只好返回来。知道阿姹的犟,阿普不得已跟她承认,“我也不知道龙首关在哪,咱们俩肯定会迷路。等我长大一点,再送你回去嘛。”
等他长大,那是多久呢?阿姹心里盘算着。她想到萨萨常说的:男人的话,只好信一半。林子里有风,树叶打得“沙沙”响,阿姹缩了下肩膀,妥协说:“那你要说话算数。”努力把靴子从烂泥坑里拔出来。
夜里下过雨,红色的土壤还散发着潮湿闷热的气息。阿姹抬头看,太阳完全被枝叶遮住了,藤蔓丝丝缕缕地垂下来,满眼的绿,像个绿色的蚕茧。有鸟“啾啾”叫着,用红嘴巴啄着叶片上跃动的光斑。阿姹拣了根树杈,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阿普后头。
她问阿普,“阿苏拉则昨天说错话了吗?”
阿普说:“阿达叫他还俗,他不肯。”
阿姹不明白,“他那么喜欢做和尚吗?见不到阿母阿达,还要从早到晚的念经。”
提到阿苏拉则,阿普的面色很凝重,言语也谨慎起来。“我怎么知道?”他用树杈把挡路的藤蔓打得“噼啪”响,有点心烦的样子。
阿姹盯着他的后脖子,那里很洁净,只有一点少年人细碎的头发。阿姹忍不住问:“毕摩给你刺的什么符咒呀?”
“不告诉你。”
“肯定是乌龟,或是一头猪。”
阿普哼一声,“你就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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