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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冬（第3页）

有些东西是怎麽努力都抑制不了的，彷佛注定了要被牵引，为之着迷，直到深陷其中为止。

＊＊＊

他承认，一开始只是看上了老师的美。可是後来，他发现老师是个很好的人，对学生像对朋友一样，从不苛责，都是和颜悦色的。他很有学识，很有礼貌，还很贴心。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很好，很好。

邢归衍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他优雅的气质，这种气质不是像贵族自负的锐气，而是一股自然温暖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地贴近。

在这件事上，王一峰不需要为自己找什麽藉口。因为邢老师就是那麽优秀，他为这份温暖飞蛾扑火，一见倾心，如同猫会被猫薄荷吸引一般，是自然的定律。

走在阳光下时，他在追随阳光，阳光也在关照他。

老师总给自己带包子，自己也是最近才知道，那包子不容易买，每天清早都有很多人排队，去晚了就没了。这几个月明明这麽冷，包子却还是每天定时送到保安的手上。有一天早上，他分明看到老师只提了一袋包子，却把那一份给了他，没给自己留。

“邢老师，我没关系的，你教书辛苦，你吃。”

“我吃过了，你吃吧！”　邢老师的嘴唇因为严寒显得有点苍白，但他弯起的嘴角让保安觉得，他似乎很高兴。

邢归衍把包子塞回了保安的手里，还给了他一瓶热豆浆，王一峰急得从保安室走了出来。怎麽可能已经吃过了？以往都是买到办公室里吃的，而且今天的时间确实比平常晚了一点，包子应该是只剩这两个了。

“一峰，我真的不用，你吃吧，包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邢归衍取下了浅蓝色的围巾，又挂到了王一峰的脖子上，说道：“门口风大，你制服不够厚，这个给你，别感冒了。”

浅蓝色的毛绒围巾上带着邢归衍身上清冷的香味，戴在脖子上很舒服。王一峰知道，围巾温暖了身体，而邢归衍捂热了他本来就落入情网的心。围巾上面还有邢老师的体温，他像被邢老师紧紧抱住，再大的风也不会冷了。

看着邢老师匆匆离去的背影，王一峰带着堵在心里的话，傻傻地在风里站了许久。风伴着海边的湿冷，毫不留情地吹到保安的脸上，刮得他生疼，也唤醒了沈睡已久，蠢蠢欲动的感情。

保安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摸着围巾，一直到包子快要完全冷透了，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回到了保安室。

邢老师说了，冷了就不好吃了。

咬了一口又一口，一切似乎跟平时没什麽不同。包子虽然冷了一点，不过还是很香，味道也很好。但吃着吃着，保安低下了头，他用手臂挡住了眼睛。保安室里依旧很安静，只有风偶尔透过窗户的缝隙吹动纸张的声音。

邢归衍...

他想起了无数个在脑海里徜徉的身影，他们都属於一个人，那人像是带着光，照亮了自己的人生。当那人的长发和清风在空中缠绕时，蓦然一回首，那束光直直地闯进了自己心里，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

“邢老师？”

那天同事家里有点事，就找王一峰替岗，等下班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王一峰走出校门，到了拐角处，邢归衍正倚在墙边等他。

天下起了小雪，轻飘飘地落下，明明不会疼的。但看到那个男人站在雪里，脸埋进了围巾里，手在外套的口袋里握成了拳，冷得发抖的样子，王一峰的心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雪，被冰雪肆虐着，只留下了千疮百孔的空壳。

“啊...一峰。”　邢归衍抬起了头，说话间，白色的雾气消散在夜色里，却抹不去在王一峰心里留下的痕迹。

“今晚那麽冷，你...”　王一峰上前去，语气里的焦急藏也藏不住，他想说下去，邢归衍却细声打断了：“还行，不冷。来，我等你下班呢，一起回去吧。”

骗人，嘴唇都在抖了。

王一峰知道，玫瑰失去了娇艳的颜色，都是他的错。他心疼，他着急，但他的心跳猛烈得说不出话来。他害怕一开口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对邢老师的情感。他看着邢归衍睫毛上的细雪，忍住了伸手的冲动，只是静静地听着邢归衍说话，有时回答几句。

“今天工作那麽长时间，累不累？”

“不，不累，我没你辛苦，只是坐着而已，没事的。”

“那就好。明天是周末，你也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王一峰的脑子反应不过来，他只知道邢老师在雪里等他。他并没有去想为什麽，他没有心思想，他也想不通。他只是觉得有些东西藏不住了，而他也感受到了某些在前三十年的人生中，从未尝过的东西。

小时候，父母的注意力要分给所有的兄弟姐妹，老师说他不争气，对他期望也不高，同学们不爱跟他一个脏兮兮的笨孩子玩。长大了，要出来打拼，给父母养老，供弟弟妹妹读书，他的生活里除了邻居和同事，也没和别人有什麽交集。

王一峰清楚自己和邢归衍不是一路人，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该梦醒了。但邢归衍总是一点点，一次次推翻王一峰的这种想法，让他非但没有放下对邢归衍的喜欢，反而越来越沈迷。

邢归衍会照顾他，关心他。在王一峰的梦里，这个世界好像比以前温暖了，生活里也有了希望，他有想要的人，想在一起并肩走过人生的人。他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有人认识他，有人记得他。

有人愿意等他。

邢归衍，邢归衍...

好喜欢...

保安室内，王一峰的衣袖上有什麽被晕开了，制服颜色都深了。他捏紧了脖子上的围巾，把包子拼命地往嘴里塞，直到两颊鼓起发不出声音为止。他的背起起伏伏，拳头紧握，但他硬是不出声，看不见的泪水很快和寒气融为一体。

包子吃完了，保安趴在了桌子上。

彷佛什麽都没有发生过，又彷佛什麽都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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