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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我不是武松（第1页）

他的酒涌了上来，他的毡笠儿背在脊梁上，他的哨棒绾在肋下，他一步步挨上那冈子来，那正是留名青史的景阳冈！他“回头看这日色时，渐渐地坠下去了。”那时，正是十月间天气，昼短夜长，容易天晚，跟现在一模一样。他想起了武松躺着的那块光挞挞的大青石，想到了那只猛虎要来前的那阵风：

“无形无影透人怀，四季能吹万物开。

就树撮将黄叶去，入山推出白云来。”

一样的风，一样的青石，一样的夕阳！一样的惊心动魄！

他往后仰，它往下坠。

它往下坠，他往后仰。

直到一百四十五度，他的腰在断与不断之间颤栗，她的大腿也在滑与不滑之间颤栗。

她停住了。

他也停住了。

“看你能坚持多久，还怕我！”她的声音紧张，却故作轻松。

“啊，我不行了！”他正要争口气，来一个仰卧起坐的半空悬停，却一口气上不来，无可奈何花落去，头颅掉进了草丛里，一枝狗尾巴草的尾巴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成了一条横躺在锄头把上的泥鳅。

“哈哈，死冇用！挺不过三秒就折腰了，呵呵，就像一条挺在草秆上的泥鳅，啊呀，我摸一摸。”她纤细的手指轻按在他的小腹上，怎么？直接按在了皮肤上？他大吃一惊。原来，由于腰腹挺的幅度有点大，衣服已经扯到了小腹之上了。

“嗯，还有一口气！”她“嘻嘻”地笑道，他腹部的起伏托举了她轻巧的手掌。一阵柔软的像羽毛拂过脸庞和眉毛的感觉往下漾向了他的脑后。

“呵呵，你猜，你我这样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什么？”她两手交叉向上，伸向天际又伸了一个懒腰。他的眼前，拂过美国曼哈顿岛上的自由女神像。

“呵呵，我想到了。”他从身旁随手摘了一枝狗尾巴草，递给她，道：

“一只手举起它来，高过头顶，另一只手叉着腰，对，对，举头望明月，对，就这样。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太平洋彼岸的美国，在它的东海岸，有一座全世界最大的城市，叫做纽约，听过吧？”

“没有咧，我以为是北京。”

“北京不算哪。我们要胸怀祖国，放眼世界。英国有一个约克郡，英国人在美洲新大陆上建立了新的约克郡，简称新约克，再简称，就是新约，新的英文，你知道是什么吗？”

“这个，我知道，是NEW，就是牛啊，老家天天放的，一下子我就记住了。”

“对啊，用谐音的方法记单词，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结果呢，我们中国人翻译只翻一半，新约的新翻成了N-E-W，NEW，约却没有翻，直接用谐音，于是拼成了NEW约，再把NEW谐一下音，就变成了纽约，纽扣的纽，约会的约，可见，这座全地球最繁华的都市，来历也是不清不楚的，不够认真严肃。我们不管它，我来管你。”

“你又胡说八道了。刚刚讲着地球那端的牛约，怎么还能扯到我的身上来？我没有你那么大的想象力，难怪只能当我们的语文老师。唉呀，我的手举得有点累了，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我这就是要你扮演的纽约的最大的标志，哈得逊河口、曼哈顿岛上、大西洋西岸的自由女神像。她右手像你一样，举着的是火炬，左手捧着的，是叫做《独立宣言》的一本书，她的脚下，是挣脱的手铐、绳索和脚镣。她就是法国人送给美国人的礼物，在他们建国一百周年的时候，象征的只有两个字——自由，自由啊，自由，这是最宝贵的东西！”

说到激动处，他看见自己的胸脯和小腹，在像熟睡的肥猪一样一起一伏。

“可我拿的是狗尾巴草！”她放下右手，粗鲁的狗尾巴草在他小腹上来回拖动，令他一瞬间想起长坂坡当阳桥上矗立的单枪匹马的张飞背后的那片烟尘四起的小树林，那是奔驰的骏马在拖着刚刚砍下的树枝，让曹操闻风汗颜，让夏侯杰肝胆俱裂，当场毙于马下。

“你的树枝——不，你的狗尾巴草，不比火炬差。我们乡下的狗尾巴草，不择地方，坡上坎下，水渠道边，肥水也好，贫瘠也罢，它都随处野蛮生长，而且，没有一处长得不好，开的花是千万朵，结的籽是千万颗，随便我们怎么拔，随便牛鹅怎么吃，它都年年长得那么旺。这就是我们乡土中国的自由。你手上的，就是美国的火炬！”他将眼前的狗尾巴草拉过来，用力的吸着它的清香，“不吸不知道，一吸，还真有一股成熟的芬芳。”

“你这么一说，就是一篇有象征意义的作文呢，我没带笔，不然，我要记下来，考试肯定能拿高分。不过，牛羊就牛羊，怎么跑出牛鹅来了？”

“我们这地方哪有羊？说什么，写什么，都要实事求是，没有必要去套那些话，真的东西，才有真情实感嘛。”

“你说的都对，谁叫你是老师呢？要是我写，你就要说我是错别字了。野蛮！”说着，就在他小腹上甩起来，像农民在发明打谷机前，用方斗打着沉甸甸的稻穗。

“也有可能呢，改作文，就喜欢挑别人的文字错误，结构嘛，主旨嘛，太伤神，挑错别字倒成了我们语文老师的专长了，你批评得对，这是一针见血啊。”

“但是，我左手捧着腰，怎么可以和自由女神的《独立宣言》相比呢？”她左手岔着的腰，一直不敢放松。这次又这么认真！他心里不禁叹道。

“这个比喻就更深刻了！”他揉着自己从石台上缓缓垂下来的腰，一边舒解酸痛，一边思考。

“《独立宣言》嘛，主题当然就是独立，独立，就是不受别人的压迫，不受别人的干涉，不要别人的剥削，做真正的自己。不知道你没有听过一句民间的俗语，叫做‘男人的头，女人的腰。’男人的头是高贵的，它绝不能向强权和野蛮屈服，低头，就是认罪，敲男人的头，那是最大的不敬和挑衅。女人的腰跟男人的头一样，是女人最尊贵的地方，如果不是自己最钟爱的人，是绝不会让他搂，让他摸的，否则，就是亵渎，就是侵犯，就是犯罪。这就是我们生而为人，生而为万物之灵的独立的灵魂所在。”

说到义正辞严处，他激动得想来回走动，跳跃起来，然而，她正坐在他的丹田之上，欲翻身而失去了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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