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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军会有异动?”
秦少陵向崖上的李德奖瞥了眼道:“李德奖若在此出事,唐军岂有不动之理?”
“可……”童敢还有点晕头转向,犹豫后方问道:“拜火教当真造反了?”
“他们救出了努阿舍,眼下逃往东突厥去了,我太过大意。”他面无表情地道。
“这可怎么办?”童敢一惊道:“我们还不快回去?”
“回去做什么?”秦少陵神色一凛道:“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一旦回头便前功尽弃,若无大汗扶持,我们天煞盟便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我虽未明说,可暗地里示意多次,愿夺来此书献于大汗,若是食言,将来万事堪虑。何况他们只是抢了我们离开的这一会空档,此时自知立足不稳,己奔东突厥而去了。我们便是追过去,一天两天也追不及,不如处置好眼下的再,再去计较他们。”
“是!”童敢听命,便扛了罗越起身,随意将他扔进一乘大车中,自己跳上驾座,便远远奔驰而去。
他策马抬首时,只见不知何时,天际己微透曙光。
第二十一章 窟中神游
风雪依然峻厉,然而天色微曦,阶上众人疑惑的神情已是隐约可见。秦少陵道:“帮中出了点细务,我让童敢处置去了,眼下天色己亮,我们还是赶紧开始吧!”话一说完,他便当先向第一层的窟洞里钻去。
“秦少陵,我师父还好么?”聂千千猛然问了这一句。
秦少陵回过头去,很是惋惜地道:“尊师本来一切安好,眼下呢,却不免多难了。”
聂千千没能从这句话得到更详尽的讯息,然而拜火教一定有了新的变故,她心中颇为揣揣。尉凌云握她手,在她耳畔道:“有人千里奔袭来报,总不会是天煞盟的什么好事,他不过是强撑着而己。”
“尉公子说得不错,”凌渊微微笑道:“本来拜火教意图劫持大萨甫逃奔东突厥一事我事先已经探知,不过那时我刚得李司马允可,为我销去从前罪状,这些事情,便懒得去管了。否则……”
聂千千知道是这么回事,心中大定,便加快步伐,追秦少陵而去。
这莫高窟号称千佛山,其实窟龛彼此套叠,不知有几百几千。大小千差万别,小者仅在壁上浅凿一眼,大者分内间外间,高有十丈,通常在门口塑力士天王,内雕佛象菩萨,塑象有坐有卧骑狮执花者各异,底座上还刻有供养人的名字。壁上浮雕彩绘,尽是佛经掌故。除了叶笑天一路走一路惊叹,其余人先看着还有点新鲜,却也不会去细心体察其中细微妙处,便觉大同小异,便不足为奇。第一二日徒劳无功,第三日时,众人都有些便烦躁起来。
近午时分,秦少陵卫枫和李德奖就跑在最前面,聂千千扶着尉凌云信走而行,谈谈笑笑,与寻常游人无异,而叶笑天偶尔发现一尊莲花环绕坐佛,觉得十分希罕,便停在那多看了一会。尉凌云与聂千千出窟后拐了个弯,尉凌云指那里一幅图画道:“你看,那飞天和你很象呢!”
聂千千来了兴致,跟过去细看,果然是棕红头发雪白皮肤,双臂上缠满七彩丝帛,纤柔如风的十指拨在琵琶弦丝之上,她下身化为一具挺立的蛇身,回眸而笑,眸子里竟似还有碧光流幻。尉凌云道:“是不是很象我初见你时?你脚踏升天之绳?”
聂千千连连点头,道:“这画与我们有缘,还得叫叶大侠过来看一眼才好,咦,他还没过来么?”
尉凌云道:“我们回头找找他吧!”
二人正要举步,突然心头一动,已是听到有人轻哼一声。急切间也顾不上是不是叶笑天,聂千千飞身而入,却有一人正从里面冲出来,那人来势太快,窟内又过于狭窒,无论如何避让不开。聂千千只来得及运功护住自己身躯,便被那人劈头撞在胸口上。她瞬间又羞又窘,便了个旋风劲,轻轻一甩,那人被加力地掷甩而出。
尉凌云看清了那人是李德奖,不时不知他用意如何,情急之下,随手从身边天王像中摘下一支长剑……虽然只是石雕外面包着层铜而己,却也好歹能当枝短棍使使。李德奖的身形毫无章法,浑身上下破绽四现,而他面色青紫,分明是心伤骤发的迹象。这一刹那尉凌云禁不住紧握了一下手中“剑”,纵然他如今毒伤缠身,然而只要将这只“剑”砸过去,此时的李德奖也万万承受不起了。
然而他终究犹豫了一刻,他很难说清为什么此时没有置他于死地。或许是他也答应了叶笑天一起寻书的提议,或许是自度为将死之人,恩恩怨怨都看得轻了……
这片刻犹豫间,李德奖撞破了那方绘有飞天的画壁,整面彩绘尽数破损,他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似乎内面另有乾坤。
“叶大侠,叶大侠!”内面传来聂千千的叫喊声,掌风剑吟响作一片。尉凌云一时顾不上李德奖,奔了过去。
他奔过去时正看到卫枫几下突击,将聂千千挡住。聂千千本与卫枫不相上下,然而她身受禁制已久,身法不免荒疏,手中又无惯用的修罗破,急切之间冲不过去,反而被他数招间便逼得危机四现。
内面叶笑天大喝一声道:“不要……”
尉凌云轻喝一声,他武功虽大打折扣,然而眼光尚在,这一剑刺去,正攻卫枫必救之处。其实以他如今连普通人尚不如的气力,便是让他打中也无大碍。然而卫枫武人自有本能的反应,立即撤剑回防,在面前绵绵密密地,布下长长一道纵横光网。尉凌云的“剑”头陷入那光网中,不免化作丝丝细尘。
然而这一缓过来,聂千千厉喝一声,碧眼中万彩毕集,仿佛瞬间有万千世界从她瞳子里展现出来。卫枫被她的“离形”之术震摄了一刹那,聂千千双掌击到他胸前。他被掌风扫过,踉跄着退开许多步,方才卸去掌力。他自己虽无大碍,然而秦少陵却将后背露在了聂千千与尉凌云面前。
此时叶笑天突如其来地撕心裂肺般痛叫,叫声在狭室中回响震荡,四下里粉尘籁籁地落,甚是骇人,聂千千和尉凌云起先吓了一跳,还以为叶笑天受了重伤,然而见他在壁上撑了一掌,惊雷宝杖向下飞劈而来,当真若风雷骤发,似乎又不至于如此。
秦少陵此时身陷三人重围,他不敢思索地先取最弱那人。细剑掠过空中时连一丝光芒都未出现,却已是架在了尉凌云的胸口上。然而聂千千俯在了尉凌云身上,生生将自己的的颈项伸到这剑之下。秦少陵此时凝着自己剑光中,浓发披散下义无反顾的面孔,微微有了一丝困惑。难道……终于……要将这剑刺下去了么?
很久很久了,他一直期等着这一刻,一直期待着自己能干脆利落地刺下这剑,便与从前的秦少陵彻底地决别。只是每次都会想起她在刀锋镇上将那瓢水泼到他脸上的那刻,钻心的痛,眼前尽是彤彤红的一片,她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目光坚决又严厉。
在遭遇沙漠的那场灾难以后,不,甚至在那之前,也没有过什么事物让他觉得这样温暖可依靠。他一直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以为她是上天专门派来护佑他的,他万万也没想过,有一天连她都会鄙弃自己而去。这几个月来,他尽情地凌虐她,然而一阵兴奋过后,却是更长久的沮丧和虚脱。他明白,他没能找到那温暖和可依靠的感觉。然而杀了聂千千,这余生之中,更加不可能有了。他留着聂千千,就象留着他对痛苦麻木的一生中唯有的祈望。而今一剑斩下,今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他还能实实在在的拥有些什么?
母亲临死前那神秘不可解的微笑与聂千千的面孔在这刹那重叠起来。
“住手!”惊雷宝杖杖头的禅环剧烈地撞响着,气势紧紧地压迫在秦少陵后心,叶笑天又重复了一声:“住手!”
时机稍纵即逝,秦少陵这一瞬间也不知是失落还是轻松,他回剑转身,面对着叶笑天冷笑道:“蜀山少林,原来都是背信弃义之辈,我这邪门外道算是看清了。”
“你说谁背信弃义?”叶笑天怒喝道:“分明你们从岔道里绕过来偷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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